《天阙残梦录》是aa时来运转所著的一本文章,主要讲述程无咎的故事,故事无删减版本非常适合品读,第7章如下:暴雨砸在赵员外府邸的青瓦上,如万马踏骨。程无咎翻入排水渠时,肩头已被一道刀风划开,血混着雨水流进衣领,腥得发烫。他没回头,只将断剑咬在齿间,左手攥住铜铃,掌心一...
暴雨砸在赵员外府邸的青瓦上,如万马踏骨。程无咎翻入排水渠时,肩头已被一道刀风划开,血混着雨水流进衣领,腥得发烫。他没回头,只将断剑咬在齿间,左手攥住铜铃,掌心一割,血滴入铃腔,九枚铜铃齐震,却无声,只在体内嗡鸣,像有谁在骨髓里敲钟。
官差的吼声被雨吞没,千机阁的人追至檐下,却停步。那老者立于门侧,紫檀算盘在指间翻转,算珠磕碰,声如咬牙。他未再下令,只望着渠口黑影一闪而没,嘴角微动,似笑非笑。
程无咎在暗渠中爬行三里,爬出时已至城西荒庙。雨水顺着庙檐砸地,香炉倾倒,灰烬被冲成蜿蜒痕迹,竟勾出半式剑招——起手为“断江”,收势缺半,正是程家《九转剑谱》第三式,他七岁前练了三千遍的入门式。
他伏上横梁,湿衣贴背,寒意如针。断剑在鞘中发烫,他不动,只等目标现身。
脚步声由远及近,一人推门而入,蓑衣滴水,背影瘦削。那人抖落雨水,抬头望向神像,火光映出右颊一道旧疤,自耳垂斜至下颌,如蛇盘颈。
程无咎呼吸一滞。
那是林燃的疤。是他七岁前每日拂晓对练的师兄,是那个总把最后一块炊饼塞进他手里、说“小师弟,长身体”的人。
断剑在他袖中轻颤,他缓缓抽刃三寸,寒光映着梁上蛛网。那人忽然转身,目光扫过梁上阴影。
程无咎指尖一紧,剑将出鞘——
断剑骤然脱手,自行飞出,剑脊“当”地撞开一道疾射而来的匕首,余势不歇,直插地面,剑身嗡鸣,声如龙吟,震得庙内残烛齐灭。
程无咎僵在梁上。
那匕首原是射向林燃心口,此刻钉入柱中,尾羽犹颤。林燃未动,只低头看着胸前三寸处的空隙,又看向插地断剑,忽然笑了。
“白隐?”他声音沙哑,“还是……无咎?”
程无咎跃下,落地无声,却未拾剑。他盯着林燃,声音冷得像淬过冰:“你为何在此?谁派你来?”
林燃不答,只从怀中摸出一块焦黑木牌,递出半尺,又缩回。他咳了两声,嘴角渗血:“你师父……没告诉你?当年那场火,不是外人点的。”
程无咎瞳孔一缩。
“程砚舟……”林燃喘息着,血沫涌上唇角,“你父亲……他亲手锁了门,放了火油。他说……‘清漪不能死’。”
程无咎猛地扑上,一把掐住他咽喉:“胡说!我父乃铸剑名宿,怎会——”
“你母……怀了双胎……”林燃挣扎着,手指抠进程无咎腕骨,“圣姑说……活一个,需祭一个……你父选了你……烧了她……也烧了自己……”
程无咎松手,踉跄后退,撞翻供桌。香灰洒地,竟又拼出半字——“程”。
他低头看自己掌心,血混着雨水,蜿蜒如纹。他猛然抓起断剑,反手将匕首刺入左肩,深至没柄。剧痛让他清醒,他咬牙:“沈万愁!他在其中做了什么?!”
林燃咳出一口黑血,眼珠浑浊,却死死盯着他:“你父……托他……藏你……可他……收了萧家金……放了火……”
话未尽,头一歪,气绝。
程无咎跪在积水里,肩头血涌不止。他盯着林燃尸身,忽然剧烈咳嗽,一口焦黑血块吐出,落在地上,竟不散开,反如炭屑凝结,带着尸场余烬的气味。
他伸手去拾,指尖触到血块瞬间,断剑嗡鸣再起。他猛然抬头,眼前火光冲天——七岁那夜,母亲被压在梁下,右手指向他,左手指向父亲,嘶喊:“砚舟!快走!别管我!”
幻象散去,雨声重归耳畔。
他低头,断剑横在膝前,剑身血丝浮现,竟与他颈侧血痕同步发烫。他忽然想起昨夜铜铃震颤,想起市集银针划颈时血凝族徽,想起黑袍客那句“他们认的不是胎记,是你的命”。
他以剑尖蘸血,在地画出林燃临终口型——三字分明:程、砚、舟。
雨水顺着庙顶破洞滴落,正砸在“舟”字上,墨迹晕开,如泪。
他仰头,望向破庙穹顶,雨幕如帘,割裂夜空。他声音极轻,却字字如钉:
“若我杀的不是仇人……那我,究竟是谁的儿子?”
断剑轻颤,未再回应。
他缓缓起身,拔出肩头匕首,血喷而出,他不闪不避,只将断剑收回袖中。九铃微震,与颈侧血痕共振,如心跳。
他踏出庙门,雨更大了。远处城楼更夫敲梆,三更。
他行至荒庙后巷,忽觉袖中断剑发烫。他停步,抽出一看——剑身血丝暴涨,竟组成一个“封”字,旋即隐没。
他未及细想,巷口忽现一人,黑袍湿透,立于雨中,不言不动。
程无咎握紧剑柄。
那人缓缓抬起手,掌心托着一枚紫檀算盘珠,珠上刻痕清晰,与沈万愁之物如出一辙。
“你师父,”那人开口,声如锈铁摩擦,“让你杀的,从来不是仇人。”
程无咎冷笑:“那你呢?你又为何拦我?”
那人不答,只将算盘珠轻轻放在巷口石阶上,转身欲走。
程无咎一步踏前,断剑出鞘半尺:“说清楚!林燃为何认得我父名?!”
那人背影微顿,雨打黑袍,枫叶纹在暗处若隐若现。
“因为,”他低声道,“他也曾是铸剑山庄的守炉人。”
话落,人已消失于雨幕。
程无咎立于原地,断剑在手,血顺刃流下,滴在算盘珠上,发出“嗤”一声轻响,竟将珠面蚀出一个小坑。
他盯着那珠,忽然想起什么,猛地翻转断剑——剑柄末端,刻着一个极小的“卫”字,深陷木质,似多年摩挲而成。
他指尖抚过那字,还未细看,巷外忽有铁笔划石之声,清脆刺耳,如骨上刻字。
他抬头望去。
巷口空无一人,唯有一张焦黄纸片随雨飘入,落地时已被火舌舔舐边缘,正缓缓燃烧。
纸上字迹猩红,似以血写就:
“程无咎,你父亲的最后一剑,是刺向谁的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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