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说《浮生若梦昙花一现》的作者侠名很会描述人物,文笔也很精彩,通过对于主角沈无虞裴青砚的描述我们就可以了解作者的写作能力,下面是《浮生若梦昙花一现》第28章内容:不知过了多久,太医战战兢兢地探了探沈无虞的脉搏,额头渗出冷汗:“王爷,王妃查不出什么问题,可……就是醒不来……”裴青砚脸色阴沉,正要开口,床上的“沈无虞”却突然...
不知过了多久,太医战战兢兢地探了探沈无虞的脉搏,额头渗出冷汗:“王爷,王妃查不出什么问题,可……就是醒不来……”
裴青砚脸色阴沉,正要开口,床上的“沈无虞”却突然睁开了眼!
她迷迷糊糊地环顾四周,目光落在裴青砚脸上时,瞬间瞪大眼睛。
“我……我怎么又穿回来了?!”
裴青砚浑身一震,不可置信地看着她:“……是你?!”
裴青砚怔在原地,目光死死锁住眼前的人。??
那双眼睛,灵动的、狡黠的,带着他朝思暮想的神采。
绝不会错。??
“是你……”他声音发颤,伸手扣住她的手腕,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,“你真的回来了。”
“沈无虞”眨了眨眼,茫然地环顾四周。
熟悉的环境,还有眼前这个满眼狂热的裴青砚。她的大脑一片混沌,记忆像被撕碎的纸片,拼凑不出完整的画面。??
“我……”她张了张嘴,声音干涩,“我、我怎么会突然回来?”
裴青砚的指尖轻轻抚过她的脸颊,像是在确认她是否真实存在:“不重要。”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,“重要的是,你回来了。”
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,太医战战兢兢地探头:“王爷,叶姑娘醒了,正闹着要见您……”
裴青砚头也不回:“滚出去。”
太医吓得一个哆嗦,慌忙退下。
“沈无虞”趁机推开他,赤脚踩在冰凉的地砖上,警惕地退到窗边:“等等,我需要搞清楚状况……”
“嘘。”裴青砚食指抵在她唇上,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温柔,“别怕,我带你去看样东西。”
穿过曲折的回廊,裴青砚的脚步越来越快,最后几乎是小跑起来。
“沈无虞”被他拽着踉踉跄跄地跟着,直到停在一座精巧的院落前。
推开门的瞬间,阳光倾泻而入。
屋内的陈设纤尘不染,梳妆台上的胭脂水粉摆放得整整齐齐,桌案上甚至还摆着一本摊开的书,正是三年前她离开时随手扔下的那本。
“你看,”裴青砚的声音轻得像是怕惊动什么,“我每日都命人打扫,连你喝剩的半盏茶都没让人收走。”
他拿起案几上早已干涸的茶盏,指腹摩挲着杯沿,“我就知道,你一定会回来的。”
“沈无虞”怔怔地望着这一切,胸口泛起一阵酸涩。
“王爷!”一道娇媚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。
叶初吟提着裙摆追来,却在看到“沈无虞”的瞬间僵在原地。
她精心描画的眉眼闪过一丝慌乱,随即挤出甜腻的笑:“王爷怎么在这儿?太医说您该换药了……”
她说着就要去挽裴青砚的手臂,却被对方侧身避开。??
“沈无虞”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女子:“这位是……?”
叶初吟的笑容凝固在脸上,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:“沈无虞,你这是又在使什么把戏?”
“初吟。”裴青砚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,“注意你的言辞。”
“王爷!”叶初吟红了眼眶,“您答应过会一直宠着我的,现在她不过刚醒,您就……”
“住口。”裴青砚的眼神让她瞬间噤声,“从今日起,你不必再来主院。”
叶初吟如遭雷击,涂着丹蔻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:“王爷,您答应过要带我去看花灯的!您说过我比沈无虞重要千百倍!”
“沈无虞”敏锐地注意到,当叶初吟喊出自己名字时,裴青砚的指尖几不可察地颤了颤。 29
“来人。”裴青砚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,“送叶姑娘回偏院。”
侍卫立刻上前,叶初吟疯狂挣扎着,珠钗散落一地:“王爷!您难道忘了这三年是谁陪在你身边?王爷……唔!”
“拖出去。”裴青砚抬手示意,侍卫立刻捂住叶初吟的嘴将她架走。
院门关上的瞬间,院子里重归寂静。
“沈无虞”望着地上那支摔断的玉簪,莫名觉得心口发闷。
“不必管她。”裴青砚执起她的手,眉眼温柔得不可思议,“饿不饿?我让厨房准备了你最爱的蟹粉酥。”
“沈无虞”张了张嘴,却不知该说什么。
裴青砚还记得她的爱好,她应该高兴才是。
可刚才裴青砚高高在上的模样和他现在温柔的模样,让“沈无虞”觉得十分割裂。
晚膳时分,“沈无虞”拨弄着碗筷,听裴青砚说着这三年的点点滴滴。
他提到如何遍寻天下方士,却始终不得其法;是如何在每个生辰执着为她留一碗长寿面;如何在醉酒后对着她的画像自言自语……
“你可晓得,”裴青砚笑着为她布菜,“去年今日我在江南见到一盏走马灯,上面的肖像像极了你的模样。我买下整条街的灯,就为了找工匠复刻你跳舞时的神态。”
“沈无虞”的筷子停在半空。
“王爷。”她放下筷子,直视他的眼睛,“如果……我是说如果,有一天你发现,我根本就不是你想象的样子,你会怎样?”
裴青砚的笑容僵在脸上。屋内烛火噼啪作响,映得他眸色晦暗不明。
“别说傻话。”良久,他抬手抚上她的脸颊,指尖冰凉,“我始终爱的都是你”
夜色渐深,“沈无虞”独自躺在锦被中辗转难眠。
她轻手轻脚地起身,从妆奁深处翻出一本泛黄的手记。??
那是真正的沈无虞留下的。??
【七道符水饮尽,我的魂魄将去往异世,而她……会回到这具身体。】
【裴青砚,但愿你得偿所愿后,不会后悔今日的选择。】
纸页上的泪痕早已干涸。
“沈无虞”摩挲着那些字迹,突然觉得呼吸困难。
她终于明白为何醒来时心口会如此疼痛。
那是沈无虞留下的,爱而不得的绝望。??
院外传来脚步声,她慌忙合上手记塞回原处。裴青砚推门而入,手中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。
“怎么起来了?”他放下药碗,自然而然地握住她冰凉的手,“手这么冷。”
“沈无虞”望着他温柔的眉眼,突然开口:“裴青砚,原来的沈无虞她……”
“别胡思乱想。”裴青砚的笑意淡了几分。他抬手为她拢了拢衣襟,语气轻柔却不容置疑地打断了她的话:“你累了,好好休息。”
“沈无虞”望着这个痴情又薄情的男人,突然为那个素未谋面的沈无虞感到不值。
叶初吟站在廊下,指尖死死掐进掌心。
她看着裴青砚亲自为“沈无虞”撑伞,那小心翼翼的模样仿佛在护着什么稀世珍宝。
“呵,装模作样。”她冷笑一声,声音刚好能让前方的人听见,“昏迷前还是个木头美人,醒来倒学会狐媚手段了。”
裴青砚的脚步猛然顿住。
“叶初吟。”他转身时,眼底的温柔瞬间冻结,“你方才说什么?”
叶初吟被这眼神刺得心头一颤,却仍昂着下巴:“妾身只是好奇,王妃昏迷三日,怎么突然转了性子?莫不是……”她意有所指地瞥向“沈无虞”,“私下里学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?”
“沈无虞”挑了挑眉。
“这位妹妹,”她笑眯眯地开口,语气却冷得像冰,“你是在暗示我用了什么邪术吗?”
叶初吟脸色一僵,她没想到素日软弱寡言的沈无虞竟然会出口反驳她。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:“王爷!您瞧她……”
“够了。”裴青砚冷冷打断,“初吟,你越界了。”
叶初吟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。
她入府半年,还是第一次被裴青砚当众训斥。
而更让她心惊的是裴青砚看向“沈无虞”的眼神,那种炽热的专注,是她从未得到过的。
“沈无虞”看着叶初吟离去的背影,心底提起了警惕。
果不其然,接下来的日子,叶初吟的各种手段层出不穷。
“哎呀!”花园凉亭里,她“不小心”打翻滚烫的茶水,眼看着就要泼到“沈无虞”手上。
“沈无虞”条件反射地一躲,反手抓住叶初吟的手腕一扭。
“啊!”这回的尖叫货真价实。叶初吟疼得脸色煞白,茶盏摔在地上碎成几瓣。
裴青砚闻声赶来时,看到的就是叶初吟跌坐在地,“沈无虞”则是一脸无辜地举着双手:“我可没碰她,她自己摔的。”
“王爷!”叶初吟泪眼婆娑地伸出被烫红的手背,“王妃她……”
“本王长眼睛了。”裴青砚冷冷打断她,“你自己打翻茶盏,还想诬陷他人?”
叶初吟的表情像是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冰水。
她不明白,明明之前这招对沈无虞百试百灵,怎么现在……
次日,叶初吟带着一群丫鬟婆子闯进了主院。
“我的南海珍珠项链不见了!”,她的声音尖得能刺破耳膜,“那可是王爷亲赏的!定是有人偷了!”
“沈无虞”正在试穿新裁的衣裙,闻言头也不抬:“哦?那你该去问王爷,找我做什么?”
“自然是为了排除王妃的嫌疑啊,给我搜!”叶初吟一挥手,婆子们就要上前翻箱倒柜。
“啪!”
“沈无虞”猛地拍案而起,她的脾气再也压不住了:“你算什么东西?也配搜我的房间?”
她一把揪住叶初吟的衣领,在对方惊骇的目光中冷笑,“你几次三番针对我,是不是当真以为我不敢动你?”
“我是王爷的人,沈无虞你敢动我?”叶初吟声音都变了调。
“够了。”裴青砚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,眼底翻涌着暴风雪前的宁静,“叶初吟,你太让我失望了。”
叶初吟腿一软跪倒在地:“王爷明鉴!妾身只是丢了项链,一时心急……”
“项链?”裴青砚从袖中掏出一条流光溢彩的珍珠链子,“你是指这个?今早你落在书房,本王原想着晚些时候派人送去。”
叶初吟面如死灰。她明明把项链藏在了“沈无虞”的妆奁里,怎么会……
“沈无虞”突然笑出声来。
她走到裴青砚身边:“王爷,你这小妾挺有意思的,自导自演这么一出大戏。”
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捅进叶初吟心口。
她猛地抬头,眼中迸发出孤注一掷的狠厉:“王爷!您不觉得奇怪吗?沈无虞从前温婉守礼,如今却这般粗鄙无状!她根本就不是原来的沈无虞!”
庭院里瞬间安静得可怕。
裴青砚缓缓蹲下身,捏住叶初吟的下巴。
他的声音很轻,却让在场所有人打了个寒颤:“本王比谁都清楚她是谁。”他的指尖慢慢收紧,“而你,连提她名字的资格都没有。”
叶初吟疼得眼泪直流,却丝毫不敢挣扎。
她终于意识到,自己这段时间的荣宠,不过是眼前这个男人在寻找一个拙劣的替代品。
“来人。”裴青砚松开手,接过侍从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,“叶氏以下犯上,即日起禁足偏院,非召不得出。”
侍卫架起瘫软的叶初吟往外拖。
经过“沈无虞”身边时,她突然发出凄厉的笑声:“你以为赢了?哈哈哈……沈无虞,你等着看吧,你怎么不知道你就不会是下一个我!”
“沈无虞”心头一震。
她转头看向裴青砚,发现他正凝视着自己,眼神专注得令人心慌。
“别听她胡言乱语。”他温柔地替她拢了拢鬓发,“晚膳想吃什么?我让厨房准备。”
“沈无虞”勉强笑了笑。
话到了嘴边,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。
夜深人静,“沈无虞”辗转难眠。
她披上外衣来到庭院。裴青砚的偏执让她心惊——那双眼睛里燃烧的,分明是病态的占有欲。
“绿竹。”她轻声唤来贴身丫鬟,“我昏迷前……是什么样子?”
绿竹手中的茶盏“啪”地摔在地上,脸色煞白:“王妃怎么突然问这个?”
“说实话。”她握住绿竹发抖的手,“我想知道。”
绿竹的眼泪突然决堤:“王妃您……您那三年过得太苦了……”
她哽咽着讲述原主如何被取心头血,如何在雪地里罚跪,如何被毒蛇咬伤……
“最可怕的是那次城楼……王爷让人把您吊在那里一整天……”
“沈无虞”胃里翻涌起一阵恶心。
她终于明白醒来时心口那道狰狞疤痕的来历,也明白了为何府中下人看她的眼神总是充满畏惧与怜悯。
次日清晨,她鼓起勇气拦住要去上朝的裴青砚:“我有话要说。”
裴青砚眉眼温柔,伸手替她拢了拢鬓发:“等我上朝回来再说,嗯?”
“我不是因为爱你才回来的!”她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。
裴青砚的手僵在半空,眼底闪过一丝阴鸷,随即又恢复温柔:“别说气话。”他捏了捏她的脸颊,“我知道你怪我找了叶初吟……”
“不是这个原因!”
“好了。”他突然沉下脸,“莫要再提了。”
说完转身就走,根本不给她解释的机会。
“沈无虞”呆立在原地,浑身发冷。
她恍然意识到,裴青砚根本不想听真相,他只要一个完美的幻影。
偏院里,叶初吟将茶盏狠狠摔在地上。
“不可能!”她尖声叫道,“那个贱人怎么可能突然变了性子?就能让王爷对她另眼相看!”
她猛地揪住贴身嬷嬷的衣领,“去查!一定有问题!”
深夜,嬷嬷战战兢兢地递上一封信:“老奴打听到……王妃昏迷前曾去寺庙求过什么……”
叶初吟展开信笺,越看脸色越白。
信上说沈无虞求得七道符水,饮尽后能让“异世之魂”归来。
“原来如此……她突然癫狂地笑起来,“难怪王爷这么反常...回来的根本不是沈无虞!”
她眼中闪过狠毒的光:“去准备一下,我要亲自招待这位‘王妃’!”
当晚裴青砚回府,带着“沈无虞”最爱的点心。
席间他兴致勃勃地讲述朝中趣事,仿佛早上的争执从未发生过。
“尝尝这个。”他将一块芙蓉糕递到她唇边,“城南新来的师傅做的。”
“沈无虞”勉强咬了一口,刚要开口,就听见门外一阵骚动。
“王爷!叶姑娘说有要事禀报!”侍卫在门外高声道。
裴青砚皱眉:“谁放她出来的,让她滚。”
“妾身要说的是关于王妃的事情!”叶初吟已经闯了进来,一袭白衣,楚楚可怜,“王爷,妾身发现一个惊天秘密……”
只见叶初吟款款走近,手中捧着一壶酒:“这是妾身珍藏的桃花酿,请允许妾身赔罪后再说。”
裴青砚冷冷道:“不必。”
“王爷……”叶初吟突然跪下,泪如雨下,“妾身知错了。这酒是妾身特意为王妃准备的。”
她抬头看向“沈无虞”,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,“今日之后,妾身不会再踏出院子一步,就当是……送别礼。”
“好啊。”“沈无虞”突然笑了,伸手接过酒壶,“既然是叶妹妹的心意……”
裴青砚想要阻拦,却见她已经倒了一杯。
酒液澄澈,在烛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。
“先别喝。”裴青砚突然按住她的手,转头冷冷看向叶初吟,“你先说,什么秘密?”
叶初吟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:“王爷可知道……您眼前的王妃,根本不是原来的沈无虞?”
“胡言乱语。”裴青砚抬起手。
下人们鱼贯而出。
“妾身有证据!”叶初吟从袖中掏出一封泛黄的信笺,“这是王妃去寺庙求符的记录!上面明明白白写着——七道符水饮尽,异世之魂当归!”
裴青砚一把夺过信笺,脸色越来越沉。
“沈无虞”握紧了酒杯。现在是最好的坦白时机……
“王爷,”她轻声道,"我确实..."
“闭嘴。”裴青砚缓缓将信笺撕得粉碎,“叶初吟,你想说的就只是这件事而已吗?”
叶初吟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:“王爷!您看看她的言行举止,和从前判若两人!她根本就是……”
“她原本便是这般。”裴青砚厉声打断,“三年前她就是这样的!”
“沈无虞”浑身僵硬,她终于明白了。
裴青砚不是不知道真相,而是拒绝接受真相。
“王爷……”叶初吟突然嗤笑一声,“沈无虞还真是可悲……”
裴青砚一脚将她踹开:“来人!把这个毒妇拖下去!”
侍卫冲进来架起叶初吟。
她疯狂挣扎着,状若疯魔:“裴青砚!你会后悔的!她根本……唔……”
叶初吟在挣扎中突然和“沈无虞”对上了视线,看清了她眼中的恐惧。
她还想说些什么,但嘴已经被死死捂住,拖了出去。
“沈无虞”看着地上打翻的酒壶,酒液渗入地缝,像一滩暗红的血。
“吓到了?”裴青砚温柔地抚上她的脸,“别怕,以后没人能伤害你了。”
她看着眼前这个温柔款款的男人,突然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。
“我累了。”她轻声说,“想先休息。”
裴青砚体贴地为她掖好被角,在她额头落下一吻:“好好休息……”
他的话轻如蚊呐,其中的偏执意味却让她浑身血液瞬间冻结。
地牢里的滴水声像催命的更漏,叶初吟被铁链吊在刑架上,手腕已经磨得血肉模糊。
她身上华美的衣裙早已成了血布条,黏在绽开的皮肉上。
裴青砚一袭玄色锦袍踏入地牢,靴底碾过潮湿的稻草。
他抬手示意狱卒退下。
“王、王爷……”叶初吟艰难地抬头,肿胀的眼皮几乎睁不开,“妾身知错了……”
裴青砚拿起一柄细长的银钩,在烛火上缓缓烤着:“错在哪?”
“妾身不该……不该给王妃下毒……”叶初吟的眼泪混着血水往下淌,“可妾身只是太爱您了啊!”
“爱?”银钩突然抵上她脖颈,裴青砚轻笑一声,“不过一介青楼戏子,你也配提爱?”
冰冷的金属刺入皮肤,叶初吟发出凄厉的惨叫。
“你不过是个赝品。”裴青砚凑近她耳边,声音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,“连她一根头发都比不上。”
阴影处,“沈无虞”死死捂住嘴。
她本想来寻裴青砚解释真相,却撞见这血腥的一幕。
透过栅栏缝隙,她看见裴青砚拿起烧红的烙铁……
“啊——!!”
皮肉焦糊的味道弥漫开来。
“沈无虞”双腿发软,转身想逃,却不慎碰倒了墙边的火把。
“谁?”裴青砚猛地回头。
四目相对的瞬间,“沈无虞”看见他眼底未褪的暴戾。那样的眼神,仿佛来自地狱的修罗。
裴青砚扔下烙铁,脸上的阴鸷瞬间化作温柔,“你怎么来了?”
他快步走来,沾血的手在衣摆上擦了擦才去扶她。“沈无虞”下意识后退,后背抵上冰冷的石墙。
“我……我来找你……”她的声音发抖,“想谈谈……”
裴青砚瞥了眼刑架上奄奄一息的叶初吟,恍然道:“吓到你了?”他伸手遮住她的眼睛,“别看这些脏东西。”
掌心传来睫毛颤抖的触感,他爱怜地将人揽入怀中:“别怕,我再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。”
“沈无虞”在他怀里僵硬如木偶。
刑架上突然传来癫狂的笑声。叶初吟抬起头,满脸血污中那双眼睛亮得骇人:“沈无虞……你以为你赢了?”
裴青砚眼神一厉,侍卫立刻上前堵她的嘴。
“让他说。”“沈无虞”突然开口。
叶初吟咧开染血的唇:“你知道他为什么对我这么狠吗?”她神经质地笑着,"因为我看穿了你……你不是沈无虞……你是那个孤魂野鬼……他怕我说穿了真相,你就会……再次离开……”
裴青砚猛地上前掐住她脖子:“找死。”
“王……王爷……”叶初吟艰难地喘息,“您……明明……知道……”
“沈无虞”突然冲上前:“住手!你会掐死她的!”
裴青砚松开手,叶初吟无力地垂下头。
“拖下去。”裴青砚冷冷道。
侍卫架起叶初吟往外拖。
经过“沈无虞”身边时,这个曾经娇艳如花的女子突然挣开束缚,用尽最后的力气扑向她。
“我诅咒你们!”她嘶声尖叫,“裴青砚!你永远得不到真心!那个身体里的魂魄更是——呃!”
长剑穿胸而过。
裴青砚面无表情地拔出佩剑,叶初吟瞪大眼睛,缓缓倒地。鲜血在她身下漫开,像一朵盛放的花。
“沈无虞”瘫坐在地。她看着裴青砚蹲下身,温柔地合上叶初吟的眼睛。
“为什么……”她声音发抖,“为什么要这样……”
裴青砚擦净剑上的血,伸手想扶她起来:“她该死。”
“不!”她猛地挥开他的手,“她只是爱你……”
“爱?”裴青砚突然笑了,“那你知道真正的沈无虞是怎么爱我的吗?”
“她为我挡过箭,熬过药,在雪地里跪了三天三夜……”裴青砚轻抚她的面容,“可我不爱她。”
烛火将他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,却照不进那双幽深的眼睛。
“直到三年前那天,这具身体里突然换了个灵魂。”他的声音突然温柔下来,“你张扬,放肆,敢当着满朝文武的面骂我混蛋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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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知道吗?”裴青砚突然转身扣住她的手腕,“我根本就不在乎你是谁。”
“沈无虞”浑身发冷。
她终于明白,裴青砚爱的从来不是沈无虞,也不是她这个穿越者。
他爱的,是那个打破规则的反抗者,是求而不得的执念。
“我只要你留在这具身体里。”他抚上她的脸,拇指擦过她颤抖的唇。
“不管你是妖是鬼,我都要定了。”
雨夜惊雷劈开黑暗时,“沈无虞”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。
冷汗浸透了寝衣,她急促喘息着,却在睁眼的瞬间对上一双幽深的眸子。
裴青砚正坐在她床边,手中还拿着一方锦帕。
“做噩梦了?”他伸手欲为她拭汗。
“别碰我!”她猛地往后缩,后背撞上床栏。
那只悬在半空的手缓缓收回,指节泛白。
“你怕我。”这不是疑问句。
“沈无虞”攥紧了被角,喉间泛起血腥味。这些日子积压的恐惧终于决堤。
“我当年接近你是为了完成系统任务!我只是想回家!”她声音嘶哑,“我刚来的时候,系统告诉我沈无虞死了,我根本不知道她还会回来!!”
雨声骤然变大。
一道闪电划过,照亮裴青砚瞬间苍白的脸。他唇角惯常挂着的温柔笑意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胆寒的平静。
“继续说。”
“沈无虞选择离开只是为了成全你我,她希望你幸福,才自愿离开的……”她苦笑着指向自己心口,“你却那样对她。”
裴青砚倏地站起身,他没有说话,转身走向门外,却在将要离开时顿了顿:“你待在这里”
整整一夜,书房灯火未熄。
“沈无虞”透过雨幕,看见裴青砚疯狂翻找的身影。
他将沈无虞的旧物一件件摊开。
绣到一半的香囊、抄录的诗词、珍藏的玉佩……每一样都与他有关,每一样都被原本的沈无虞小心收藏着。
天亮时分,"沈无虞"捧着那本泛黄的手记走进书房。
"给你。"她将笔记放在案头,"这是她……记录你喜好的本子。”
裴青砚翻开扉页,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。
【今日得知他爱食甜,特向厨娘学了桂花糕制法。虽被烫了手,但想到他或许会尝一口,便不觉得疼了。】
往后翻去,密密麻麻全是这样的记录。
【他批奏折至三更,送去的参汤原封不动退回。听闻从前穿越女直接闯进书房,他却笑着喝完了她端来的茶……】
【穿越女说他穿玄色好看,今日便将所有衣裳都换成了这个颜色。明明从前我绣的月白袍子,他一次也未穿过……】
字里行间没有怨恨,只有无尽的自嘲与绝望。
最后一页的墨迹已经晕开,像是被泪水打湿:
【七道符水已备齐。高僧说饮尽后,我的魂魄将去往异世,而她能回来。裴青砚,但愿你得偿所愿后,偶尔也能想起,这个身体里曾住过一个叫沈无虞的痴人。】
字迹在这里断开,仿佛执笔的人再也写不下去。
裴青砚的指尖抚过那些晕染的墨迹,突然想起很多被他刻意忽略的细节。
每当他审问完罪臣回府,真正的沈无虞总会等在廊下,眼中盛满心疼而非畏惧;
每当他染了风寒,她熬的药总是温度刚好;
每年生辰,他案头都会出现一碟卖相不佳却散发着热气的长寿面……
“王爷?”侍卫在门外轻唤,“叶氏……该如何处置?”
裴青砚恍若未闻。他抬头看向站在窗边的“沈无虞”,对方立刻下意识后退半步。
这个细微的动作像一把钝刀,缓慢地割开他的胸腔。
那个真正的沈无虞,从来不会躲开他的触碰。
“厚葬。”他终于开口,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,“按……侧妃之礼。”
侍卫惊愕地抬头,又迅速垂下眼睛:“是。”
“沈无虞”看着裴青砚缓缓合上手记,手指在封面上停留许久。
她突然想起什么,从袖中取出一枚青玉玉佩。
正是当初叶初吟抢走的那块。
“这个……”她将玉佩放在案上,“应该物归原主。”
裴青砚盯着玉佩上【平安】二字,突然想起这是沈无虞祖母的遗物。
那日叶初吟来抢时,真正的沈无虞跪在地上,哭得撕心裂肺……
而他亲手将玉佩给了叶初吟。
“你走吧。”他突然说。
“沈无虞”愣在原地:“什么?”
“我说,”裴青砚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,“你自由了。”
他们隔着案几对视。
一个满身疲惫,一个满眼警惕。
“沈无虞”最终什么也没说,转身离去时,她听见身后传来玉佩碎裂的脆响。
初冬的第一场雪落下来时,王府里的下人们都察觉到了异样。
“王爷已经三日没去主院了。”厨娘往食盒里装着清粥小菜,叹了口气,“连送去的饭食都没怎么动过。”
长廊下,穿越女——现在或许该叫她林昭昭了。
她拢了拢狐裘斗篷,远远望见书房里亮着的灯火。
自从那日坦白后,他不再强求她,再没用那种炽热的眼神看过她。
“王妃……”绿竹欲言又止地跟在她身后,“王爷今早又去了祠堂。”
林昭昭脚步一顿。
她知道裴青砚去祠堂做什么——那里供奉着沈无虞的牌位,是他亲手立的。
书房内,裴青砚正批阅奏折,墨汁滴在纸上晕开一片,他才惊觉自己又走神了。
“来人。”他下意识唤道,“换张纸来。”
话一出口,他自己先愣住了。
从前这种时候,总会有一双素手及时递上新的宣纸,甚至能在他刚皱起眉时就察觉需要什么。而现在……
“王爷要换什么?”新来的小厮战战兢兢地问。
裴青砚摆摆手让人退下,目光落在案几一角。
那里有道浅浅的划痕,是当年沈无虞为他挡箭时,箭簇划过留下的。那时她血流如注,却还笑着说“幸好没伤到王爷”。
“……沈无虞。”他无意识地轻唤出声。
“王爷可是要请王妃?”侍卫在门外询问。
裴青砚猛然回神,胸口像被重锤击中。他要的不是现在这个惧怕自己的“沈无虞”,而是那个会为他默默备好一切,却从不求回报的沈无虞。
雪越下越大,裴青砚独自策马来到城郊寺庙。
住持见他来了,长叹一声合十行礼:“王爷还是来了。”
“告诉本王真相。”裴青砚的声音沙哑得可怕,“那七道符水,究竟是怎么回事?”
老和尚拨动佛珠,目光悲悯:“沈施主在此跪了三天三夜,以魂魄为代价,换你们二人各得其所。”他指向佛堂前的青石板,“那日的血,渗进石缝三寸深。”
裴青砚双膝一软,跪在了那片被雪覆盖的石板上。寒意透过衣料刺入骨髓,他却觉得远不及心中万分之一冷。
“可有办法……换她回来?”
“因果已定,强求不得。”老和尚摇头,“便是大罗金仙也难追回。”
雪地上突然绽开几朵暗色的花。裴青砚低头,才发现是自己的眼泪。
“王爷倒是情深。”一道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林昭昭撑伞站在台阶下,眼中带着复杂的情绪,“可惜用错了地方。”
裴青砚没有回头:“你跟来做什么?”
“看看你会不会又发疯。”林昭昭走上台阶,对上裴青砚的视线,“别看我,我的系统早就不见了,更不知道怎么找回沈无虞。”
林昭昭望向佛堂内供奉的长明灯,其中一盏格外明亮。
住持低声道:“这是沈施主为自己点的往生灯,说是……求个来世安稳。”
裴青砚突然颤抖起来,他攥紧手掌。
原来她早就……不想要今生了。
回府的路上,两人一前一后走着,雪地上留下两串脚印,泾渭分明。行至半途,裴青砚突然开口:“你恨我吗?”
林昭昭停下脚步:“我该恨你什么?”
“若不是我……你本可以在你的世界好好生活。”
“那你呢?”林昭昭转身看他,“你恨我吗?若不是当年我占了她的身体……”
裴青砚望着远处苍茫的雪色,许久未曾言语。
两人站在天地间,中间隔着永远无法跨越的时光,和一个再也回不来的人。
沈无虞从梦中惊醒,她下意识攥紧了被角,指尖微微发颤。
梦里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仿佛还在眼前,带着她从未见过的哀恸与乞求,一遍遍唤着她的名字。
“无虞……回来好不好……”
那声音太过真实,仿佛就在耳边呢喃,让她一时分不清梦境与现实。
窗外传来汽车的鸣笛声,沈无虞这才彻底清醒过来。
她深吸一口气,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,拉开窗帘。
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三个月。
初来时,她闹过不少笑话。第一次见到水龙头时,她对着流出的清水发愣;
第一次坐电梯,她险些因失重感跌坐在地;
更别提那些复杂的电子设备,光是学会使用手机就花了她整整一周时间。
好在穿越女林昭昭的记忆残留在身体里,让她不至于寸步难行。
沈无虞望着镜中的自己。这张脸陌生又熟悉,只是少了那份哀愁。
“小沈,早餐准备好了。”门外传来房东太太温和的声音。
“谢谢您,我马上来。”沈无虞换上短袖和牛仔裤,这是她最喜欢的装扮。
不必再穿着那些繁复的裙裾,也不必再端着贵女的仪态。
餐桌上,房东太太的儿子正捧着平板电脑看动画片,见她来了,兴奋地挥手:“沈姐姐,今天要和我一起去游乐园吗?”
"小明,别打扰沈姐姐。"房东太太歉意地笑笑,“这孩子就爱缠着你。”
“没关系。”沈无虞摸了摸小明的头,心里泛起一丝暖意。在这个陌生的世界,是这对母子给了她最初的温暖。
“对了,”房东太太递给她一封信,“社区大学给你回信了,说是接受你的入学申请。”
沈无虞眼睛一亮,连忙拆开信封。自从决定要在这个世界重新开始,她就申请了成人教育课程。
“太好了!”她难得露出雀跃的神情,“我下周就可以去上课了。”
“你一定会喜欢那里的。”房东太太笑着说。
沈无虞点点头,咬了一口吐司。
甜腻的滋味在舌尖化开,与记忆中那些苦涩的药汤形成鲜明对比。
她忽然想起了裴青砚。
“沈姐姐,你怎么哭了?”小明稚嫩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。
她慌忙擦去泪痕,勉强笑道:“没事,姐姐只是太高兴了。”
入夜后,沈无虞翻来覆去无法入睡。
她最近经常梦到过去,梦里裴青砚的眼神太过真实,仿佛真的在透过梦境注视着她。
“你到底想怎样……”她对着虚空喃喃自语,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。
沈无虞索性起身,打开笔记本电脑。
指尖在键盘上敲击,那些被压抑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。
她写到自己曾经如何恪守妇道,如何卑微地爱着一个永远不会回头看她的男人,写到那个占据她身体的穿越女如何轻易得到了她求而不得的一切……
沈无虞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,她合上电脑,走到阳台上透气。
“在那里,我似乎连呼吸都是错的……”她仰头望着星空,“而在这里,我可以做任何事。”
沈无虞终于睡去,这一次,梦境更加清晰。
她站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中,远处有个模糊的身影。那人跪在雪地里,玄色衣袍被血浸透,在纯白中绽开刺目的红。
“无虞……”裴青砚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,“我错了……”
沈无虞想后退,却发现双脚像是生了根。
裴青砚抬起头,那张曾经令她魂牵梦萦的脸上满是泪痕。他手中捧着一盏长明灯,火光微弱得随时会熄灭。
“看,”他小心翼翼地护着那簇火苗,“我每日都添油,从未让它熄灭过……”
“裴青砚,”她听见自己冷静到可怕的声音,“我已经死了。”
“不!”裴青砚突然激动起来,“你只是去了另一个世界!我可以找到你,我可以——!”
"然后呢?”沈无虞打断他,“再把我关在那个王府?看着我为你痛苦,为你卑微,为你生不如死吗?”
裴青砚像是被当头棒喝,整个人僵在原地。
雪花落在他肩上,积了厚厚一层,仿佛要将他埋葬在这片雪原中。
“我……”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,“我不知道……不知道你那么痛……”
沈无虞看着他这副模样,忽然觉得可笑又可悲。
曾经高高在上的摄政王,如今却像个乞丐一样跪在雪地里。
“裴青砚,”她轻声道,“放过我吧,也放过你自己。”
“我做不到……”他抬起头,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脆弱,“无虞,我试过了……没有你的王府,比地狱还冷……”
沈无虞还想说什么,眼前却开始扭曲。
"沈姑娘!"一个熟悉的女声传来,"你能听见我吗?”
林昭昭的身影渐渐清晰。她眼中满是愧疚:“对不起,我不知道你会受那么多苦……”
沈无虞怔了怔,随即摇头:“不怪你,是我不该强求他的爱。”
林昭昭苦笑:“可我也不该占据你的身体,不该做那些事……”
“都过去了。”沈无虞打断她,目光平静,“我现在很好,真的。”
沈无虞猛地睁开眼,枕边湿了一片,不知是汗还是泪。
床头柜上的手机嗡嗡震动,是房东太太发来的消息:【小沈,今天是大学开放日,要一起去看看吗?】
沈无虞深吸一口气,回复道:【好。】
她起身拉开衣柜,里面挂满了颜色鲜亮的衣服——这是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打扮。
镜中的女子眼神明亮,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,与记忆中那个以泪洗面的王妃判若两人。
“沈无虞,”她对着镜子轻声道,“这一次,为自己而活吧。”
在开放日前一天,沈无虞去了一趟医院,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她手中的检查报告上。
【一切正常】四个字让她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。
“沈小姐,您的状态恢复得很好。”医生推了推眼镜,“不过我还是建议您定期来做心理咨询,毕竟……”
“我知道,谢谢您。”沈无虞将报告折好放入包中,“那些噩梦已经很少了。”
开放日当天,校园里人头攒动。
沈无虞站在历史系的展台前,被一本《中国古代女性生活史》吸引。
“感兴趣吗?”一个温和的男声响起。沈无虞抬头,看见一位戴眼镜的年轻男人,“我是陈明远,历史系的学生。”
“我……”沈无虞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,"想了解古代女性除了相夫教子,还能有什么选择。"
陈明远眼睛一亮:“很少有人愿意关注这个角度。如果你有兴趣,我们下周一有堂公开课……”
沈无虞填完报名表,转身时撞上了一个小女孩。孩子手中的冰淇淋沾脏了她的裙摆。
“对不起!”女孩的母亲慌忙道歉。
沈无虞蹲下身,用手帕轻轻擦去女孩手上的奶油:“没关系。”
这一刻她忽然意识到,在这个世界,她不必再战战兢兢地活着。
没有人会因为一点小错就惩罚她,没有人会冷眼看着她跪在雪地里。
裴青砚站在祠堂中央,四周烛火摇曳,映得他面容似鬼。
案几上摊开一卷泛黄的竹简,上面密密麻麻记载着古老的禁术。
他的手腕上缠着白布,血迹渗出,一滴一滴落在竹简上,将那些文字染得猩红。
“王爷,您不能再这样下去了!”侍卫冲进祠堂,一把按住他执刀的手,“这些禁术会反噬的!您会死的!”
裴青砚眼底一片猩红:“滚开。”
“她已经回不来了!”林昭昭紧随其后,“你就算把自己的血放干,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!”
裴青砚猛地抓住她,声音嘶哑如裂帛,“难道你不想回去吗?!”
林昭昭踉跄几步,后背撞上供桌。
“你到底想怎样?”林昭昭深吸一口气,“我们已经换不回来了!就算你真的把她召回来,她就会爱你吗?您别忘了,她离开是因为什么!”
裴青砚的手微微一顿。
“她恨你。”林昭昭一字一句道,“她宁愿冒着魂飞魄散的风险,也不愿再见到你。”
“闭嘴!”裴青砚猛地将刀掷在地上,他一把掐住林昭昭的脖颈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,“你懂什么?她怎么可能恨我?!她明明——”
话到一半,他突然哽住。
她明明什么?
爱他吗?
可他又给过她什么?冷眼、羞辱、折磨,甚至在她奄奄一息时,仍要取她的心头血去救另一个女人。
裴青砚的手缓缓松开,踉跄后退几步,颓然跌坐在蒲团上。
“她在梦里……”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,“她穿得很奇怪,头发也短了,可是……”
那个在他面前永远小心翼翼、连呼吸都怕惊扰他的沈无虞,在梦里笑得那样明媚。她穿着他从未见过的衣裳,站在他从未见过的世界里,眼里没有一丝阴霾。
“她过得好吗?”林昭昭轻声问。
裴青砚沉默良久,终于开口:“……好。”
好得让他嫉妒,好得让他发狂。
“那你为什么还要把她带回来?”林昭昭盯着他,“让她继续活在你的阴影下?继续做那个你连正眼都不愿给的王妃?”
裴青砚猛地抬头,眼中血丝密布:“她本来就是我的妻子!”
“可她从来不是你爱的人!”林昭昭冷笑,“你爱的不过是当年那个张扬放肆的我,但那个我也是演出来的,你怀念的不过是我带来的新鲜感!”
“你口口声声说想让她回来,可你连真正的沈无虞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!”
裴青砚怔住。
是啊,他了解沈无虞吗?
他知道她喜欢什么颜色吗?知道她最爱吃什么点心吗?知道她夜里怕黑,总是留一盏灯到天明吗?
他只知道,她熬的参汤总是太苦,她绣的香囊花样老旧,她永远低眉顺眼,无趣至极。
可那个在异世笑着的沈无虞,眼里有光。
“您放过她吧。”林昭昭的声音软了下来,"也放过你自己。”
祠堂外,风雪渐起。
裴青砚缓缓闭上眼,耳边仿佛又响起梦中沈无虞的话——
“那里从来就没有我的位置。”
他终究,留不住她。
朝堂之上,暗流涌动。
裴青砚立于殿中,一身官袍衬得他面容愈发冷峻。
皇帝高坐龙椅,指尖轻叩扶手,目光扫过群臣,最终落在裴青砚身上。
“摄政王近日心不在焉,可是身体抱恙?”皇帝语气温和,眼底却藏着试探。
裴青砚抬眸,声音淡漠:“臣无碍。”
“是吗?”皇帝轻笑,随手翻开一本奏折,“西北军饷亏空一案,摄政王拖了半月未决,朕只好交由兵部去办了。”
“朕瞧着爱卿脸色甚是苍白,至于北疆军务……便交由镇国公接手吧。”
殿内一片死寂。
这是明晃晃的削权。
裴青砚指尖微蜷,却只是垂眸:“陛下圣明。”
他不在乎了。
回府的马车上,裴青砚盯着自己颤抖的双手。自从强行施展禁术,他的身体每况愈下,如今连握剑都吃力。
车帘外传来百姓的议论声。
“听说了吗?摄政王府都快揭不开锅了……”
“活该!当年为了个女人闹得满城风雨……”
裴青砚闭了闭眼。他知道自己成了全京城的笑柄,但那又如何?
自沈无虞离开后,朝政、权势,于他而言都成了可有可无的东西。
夜色如墨,裴青砚独自立于祠堂。
案上的长明灯幽幽燃烧,映得他面容半明半暗。
地上以血画就的阵法猩红刺目,中央摆着沈无虞的一缕发丝。
那是她当年为他挡箭时,他随手收起的。
“王爷,不能再试了!”暗卫跪地劝阻,“上次施术已损了心脉,若再强行放血,您的身体……”
“滚出去。”
裴青砚割破手腕,鲜血滴入阵眼。
但片刻之后,阵法突然爆出一声裂响!
裴青砚猛地喷出一口血,踉跄跪地。阵法中央的发丝化作灰烬。
“为什么……”他盯着满地狼藉,忽然低笑出声,“连赎罪的机会都不给我?”
天光微亮时,林昭昭推开了书房门。
裴青砚仍穿着染血的衣袍,听见响动,他头也不抬:“你来做什么。”
“告别。”林昭昭将包袱放在桌上。
裴青砚终于抬头,眼底血丝密布:“你要去哪?”
“世界之大,总有我的容身之处。”
“王爷,”林昭昭直视他的眼睛,“你有没有想过,就算真的把她带回来,她也不会爱你?”
“她爱过!”裴青砚猛地站起,书案被撞得一声巨响,“她——!”
话音戛然而止。
他看见林昭昭从怀中取出一本更破旧的小册子。
“这是她藏在妆奁最底层的。"林昭昭轻声道。“从你们成婚第一天起,她就在记录你的所有习惯。”
裴青砚颤抖着翻到最后,泛黄的纸页上,一行小字力透纸背。
【饮下第七符,愿君得所爱,我亦得自由。】
“不……”他跪倒在地,手记从指间滑落,“不是这样的……”
林昭昭最后看了他一眼:“我走了。”
暮色四合,裴青砚独自坐在空荡的主院里。手记摊开在石桌上,微风翻动纸页,露出其中一页:
【今日学做桂花糕,烫了三个水泡。不过想到他或许会尝一口,便不觉得疼了。只可惜后来糕点原封不动退了回来。】
又一阵风过,翻到另一页。
【今日似乎是穿越女的生辰,王爷亲自煮了长寿面,一个人守在那个院子里。】
裴青砚的指尖抚过那些字迹,突然发现几乎每页都有被泪水晕染的痕迹。
“王爷……”老管家颤巍巍地走来,“该用晚膳了。”
裴青砚恍若未闻,继续翻着手记。在最后几页,字迹变得凌乱:
【高僧说七道符水可换她回来。我想,这大概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事了。】
【取心头血很疼,但想到他再也不用对着替身思念,似乎也没那么疼了。】
【今日饮下第一道符水,吐了血。不过没关系,反正这身子……早就千疮百孔了。】
一滴水珠砸在纸页上。裴青砚摸了摸自己的脸,才发现早已泪流满面。
门扉轻合,脚步声渐远。
裴青砚站在原地,恍惚间,他仿佛又看见那个站在廊下的身影。
“王爷,要添件衣裳吗?”她总是这样问。
而他,从未回头。
清晨的图书馆十分的安静,沈无虞坐在靠窗的位置,面前摊开着一本书。
钢笔在笔记本上划过,她完全沉浸在的知识海洋里。
“同学,这个位置有人吗?”
一个清朗的男声打断了她的思绪。
沈无虞抬头,看见同班的陈明远端着咖啡站在桌边。
“没人。”她合上书本,礼貌地笑了笑。
陈明远坐下后,好奇地瞥了眼她的笔记:"你在研究古代女性地位?这个选题很特别。”
“嗯。”沈无虞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边缘,“我想知道……在那个时代,像我们这样的女子,除了依附丈夫,还能有什么选择。”
她说“我们”时语气十分微妙,仿佛真的亲身经历过那个年代。
陈明远没有察觉异样,反而和她兴致勃勃地讨论起来。
沈无虞望着这个侃侃而谈的青年,忽然想起裴青砚。
若是他,绝不会这样平等地与女子交谈学问。
现在已经不一样了。
这个认知让她心头一松。
深夜的公寓里,沈无虞被一阵熟悉的寒意惊醒。
她眯着眼,看见床边立着一个模糊的身影,熟悉的身形和着装。
是裴青砚。
“你还是不肯放弃吗?”她坐起身,语气平静。
裴青砚的身影比上次更加虚幻,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。
他向前一步,却又克制地停在阴影里:“无虞,我……”
"如果你是想劝我回去,就不必再说了。”沈无虞直视他的眼睛,“裴青砚,我不恨你,但我不会再回去了。”
裴青砚看见她身后书桌上摊开的课本,墙上贴着的课程表,还有床头柜上与同学的合影。
那是他从未见过的,鲜活明亮的沈无虞。
“你在那边……过得好吗?”他声音干涩。
“很好。”沈无虞拢了拢睡袍的衣领,“我学会了用电脑查资料,知道地球是圆的,还交到了朋友。上周历史课,我的论文拿了全班最高分。”
她说这些时眼睛发亮,是裴青砚记忆中从未有过的神采。
窗外传来汽车鸣笛声,沈无虞下意识望向声源。再回头时,裴青砚的身影又淡了几分。
“你受伤了?”她突然问。
裴青砚低头看着自己半透明的手掌:“……不重要。”他苦笑,“你走后,我才发现王府那么空。”
沈无虞沉默片刻,轻声道:“你会习惯的。”
就像她习惯了这个没有他的世界。
林昭昭站在寺庙后山的断崖边,手中握着一枚褪色的符纸。
“最后一次了。”她对身后的老僧说,“让我入她的梦吧。”
老僧叹息:“施主,您这又是何必……
“有些话,总要当面说清楚。”林昭昭望向远处,“我们三个人的孽缘,总该有个了断吧。”
当夜,沈无虞的梦境十分热闹
林昭昭站在她面前,裴青砚静坐在一旁。
三人以这种诡异的方式,完成了最后一次"相聚"。
“对不起。”林昭昭开门见山,“我当初不知道你还会回去,会因为我受那么多苦。”
沈无虞摇头:“不怪你。”她看向裴青砚,“也不怪他。是我自己……太执着于得不到的东西。”
林昭昭的身影开始模糊:“我找不到系统,既然我们换不回去了。就各自好好生活吧。”
裴青砚想说什么,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,嘴角渗出血丝。
沈无虞下意识看过去,又硬生生扭回视线。
“保重。”她最终只说出这两个字。
梦境崩塌的瞬间,裴青砚看见沈无虞转身走向一片光明,而他被留在无尽的雪夜中。
次日清晨,沈无虞拉开窗帘,楼下传来孩子们的嬉笑声。
这是一个十分普通的早晨。
书桌上的手机亮起,陈明远发来信息:【周末有个历史讲座,要一起去吗?】
沈无虞回复:【好。】
按下发送键的瞬间,她感到有什么沉重的东西,终于从心口滑落。
大学的草坪上人头攒动。
沈无虞穿着学士服,站在人群中,帽檐下的脸庞被阳光镀上一层柔光。
“沈学姐!看这边!”
她循声回头,看见学妹举着相机冲她挥手。快门声响起,定格下她微笑的瞬间。
“恭喜毕业。”陈明远走过来,递给她一束向日葵,“历史系优秀毕业生代表,感觉如何?”
沈无虞接过花束,“像做了一场很长的梦。”
这五年里,她完成了从古代闺秀到现代女性的蜕变。
那些曾经刻骨铭心的记忆,如今想来竟恍如隔世。
毕业论文答辩时,导师说她的视角独特得仿佛亲身经历过。
她确实经历过。
“晚上班级聚餐,别又找借口溜走啊。”陈明远推了推眼镜,半开玩笑地说着。
这五年里,这个温润如玉的学长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,从不越界,却总在她需要时出现。
沈无虞刚要回答,一阵微风拂过,她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。
她下意识转头,却在人群尽头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,正遥遥望着她。
“怎么了?”陈明远顺着她的视线看去,“看见熟人了吗?”
“……没有。”沈无虞收回目光,将向日葵抱得更紧了些。“应该只是错觉。”
摄政王府的书房里,烛火摇曳。
裴青砚靠在榻上,手中摩挲着一枚褪色的香囊。
曾经俊美的面容如今瘦削得吓人,眼下一片青黑,唯有指节仍固执地紧扣着那点旧物。
“王爷,该用药了。”老管家端着药碗,声音发颤。
裴青砚恍若未闻。
窗外传来士兵换岗的声响。
自三年前皇帝彻底架空他的权力后,这座王府就成了华丽的囚笼。
“她如今……”他突然开口,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,“应当过得很好吧?”
老管家不敢接话。
这五年来,王爷总在问同样的问题,仿佛执念成痴。
烛芯“啪”地爆了个火花,裴青砚忽然剧烈咳嗽起来,指缝间渗出暗红的血。
他望着掌心血迹,竟低笑出声:“也好……”
也好,这副残躯终于要到尽头了。
沈无虞站在新租的公寓阳台上,夜色中的城市灯火璀璨。明天她就要去博物馆报到,开始人生第一份正式工作。
夜风忽然变得很冷。
沈无虞转身的瞬间,看见阳台角落站着一个半透明的身影。裴青砚的身影比梦中更加模糊,仿佛随时会散去的雾气。
他们隔着五年的时光对视。
沈无虞没有尖叫,也没有逃离。她静静看着这个曾经让她痛彻心扉的男人,发现心中竟只剩一片平静。
“我要走了。”裴青砚的声音轻得像风,“只是……想再看看你。”
他望着她身后温馨的公寓:书架上整齐的专业书籍,冰箱门上贴着的便利贴,茶几上喝到一半的花茶……
这是沈无虞亲手构建的人生,没有他也很好的人生。
沈无虞向前一步,月光穿透了他虚幻的身体。
“保重。”她最终只说出这两个字,和五年前梦中一样。
裴青砚笑了。他抬手想触碰她的脸,却在即将碰到的瞬间化作万千光点,消散在夜风中。
裴青砚站在祠堂中央,案几上摊着那本从林昭昭处得来的手记。
自沈无虞离开后,王府的下人们都学会了在这种时候远离祠堂。
那里成了摄政王的禁地,只有每日子时的更漏声能打破死寂。
裴青砚的指尖抚过手记上晕染的泪痕。这些天他几乎能背下每一页内容、
【今日学做桂花糕,烫了三个水泡......】
【穿越女说他穿玄色好看,今日便将所有衣裳都换成了这个颜色......】
每一笔每一画,都仿佛已经刻在了他的心上。
“王爷!”侍卫突然闯进来,“陛下派人来收虎符了!”
裴青砚头也不抬:“陛下既要,给他便是。”
自从上次他在朝堂上当众吐血,皇帝就打着摄政王身染重疾,力不从心为由,开始了明目张胆的削权。
西北军务、京城防务、六部监察……全部一样样被剥离。
而裴青砚,从始至终都一言未发,朝中都在传,摄政王疯魔了。
或许他真的疯了。
裴青砚拿起案上的酒壶,烈酒混着鲜血从嘴角溢出。
太医说他的内腑早已千疮百孔,全是强行施展禁术的反噬。
窗外飘起今冬第一场雪。裴青砚推开祠堂大门,寒风裹着雪粒灌进来。
恍惚间,他看见沈无虞站在廊下,他伸手去碰,幻影却消散在风雪中。
“王爷!”侍卫惊呼。
裴青砚倒在雪地里,鲜血从嘴角汩汩流出,在纯白上绽开刺目的红。他怀中紧紧攥着那本手记,最后一页被血浸透。
【饮下第七符,愿君得所爱,我亦得自由。】
当夜,摄政王府挂起了白幡。
皇帝在听闻裴青砚的死讯时,只是笔尖略微停顿了片刻,便继续批阅奏折。
传话的太监不敢再出声,弯着腰退了出去。
无人知晓,裴青砚咽气前,嘴角竟带着一丝解脱的笑意。
雪越下越大,渐渐覆盖了王府的屋檐。
沈无虞睁开眼,身侧的床铺已经空了,厨房传来煎蛋的滋滋声。
她走出卧室,客厅的墙上挂着他们的结婚照。
照片里的她穿着一席白色婚纱,捧着一束向日葵,笑容明亮。
“醒了?”陈明远端着早餐从厨房走出来,身上还系着印有卡通图案的围裙。
他放下餐盘,自然地在她额角落下一个吻,“今天要去医院复查,记得吗?”
沈无虞摸了摸微微隆起的小腹,点点头。
早餐后,她站在阳台上给绿植浇水。
楼下公园里,几个孩子正在追逐嬉戏。恍惚间,她想起很久以前,在那个世界,她也曾幻想过和裴青砚有个孩子。
手机震动起来,是博物馆同事发来的消息:【沈老师,唐代婚俗展的策展方案您看了吗?】
她回复了一个笑脸。
现在的她是博物馆最年轻的研究员,专门负责古代女性文物研究。那些曾经让她痛彻心扉的经历,如今成了专业领域里独到的见解。
阳光照在无名指的婚戒上,折射出细碎的光芒。沈无虞望着远处湛蓝的天空,忽然意识到,她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过那个世界了。
西域的黄昏将沙漠染成金色。
林昭昭坐在骆驼背上,笔记本摊在膝头,墨迹被风沙晕开些许。
五年来,她走遍了这个世界的高山与大河,把见闻写成了一本又一本游记。
“姑娘,前面就是楼兰遗址了。”向导指着远处隐约可见的残垣断壁。
她合上笔记本,指尖抚过封面上烫金的《浮生异闻录》几个字。
这是她的第三本游记,记载着那些无法用常理解释的经历。
包括她曾在另一个世界生活过的故事。
夜幕降临时,林昭昭独自坐在篝火旁。沙漠的星空格外明亮,她想起离开王府那日,裴青砚猩红着眼睛质问她:“连你也要走?”
火星噼啪作响,她往火堆里添了根枯枝。
有商队经过,带来了又一个新的古老传说。
这样很好。
她裹紧斗篷躺下,听着远处传来的驼铃声。
明天还要继续向西,据说那里有座古城,藏着新的传说。
北风卷着雪粒,呼啸着掠过荒凉的山岗。
摄政王的墓碑孤零零立在那里,没有雕栏玉砌,没有守墓人,只有一块粗粝的青石,刻着简单的【裴氏青砚】四个字。
这是皇帝最后的仁慈——允许他以庶民的身份下葬。
雪越下越大,渐渐覆盖了碑前的几束枯草。
那是老管家去年偷偷来祭拜时留下的,今年他也没能熬过寒冬。
一只乌鸦落在碑顶,远处的官道上,有马车缓缓驶过。车里的少女掀起帘子,指着那座孤坟问:“那是谁的墓?”
“据说是当朝摄政王的墓。”老者摇头,“说是死前就已经疯疯癫癫的了,不停地念叨着什么‘无虞’,临死还攥着个旧香囊不放。”
马车渐行渐远,将这段对话碾碎在风雪中。
沈无虞的预产期在春天。
某个午后,她整理书房时,从一本古籍里掉出一张泛黄的纸页。
那是她刚来这个世界时,下意识写下的“裴青砚”三个字。
阳光透过窗户照在纸上,墨迹已经淡得几乎看不清。
她静静看了一会儿,然后将纸页折成一艘小船,放进陈明远给她买的玻璃瓶中。
周末去海边野餐时,她把瓶子放进了海里。
浪花推着小船渐行渐远,最终消失在蔚蓝的天际线上。
沈无虞摸了摸肚子,转身走向在沙滩上烧烤的丈夫。
远处,林昭昭的商队正穿越戈壁,驼铃声回荡在丝绸之路上。
而那个世界的雪,依旧年复一年地落在那座无人祭拜的坟头。
【全文完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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